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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第 4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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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第 40 章

40

按照以往, 尋英會是萬不可能提前的。

尋英會上眾豪傑奮力以奪的赤頸連珠花九載一開,花季恰好就在尋英會前夕。

此種植株極為稀少,開花既不會提早, 亦不會拖延,如若擅自加以藥物,花不但開不成, 連根莖都會腐爛在泥土中。

而這赤頸連珠花, 便是奉容當年鏟除魔教之時,作為戰利品被帶回來的。

尋英會其實不過開過兩回, 此番為第三回,但用赤頸連珠花當作彩頭,已是武林中約定成俗的事情, 也順道紀念當年疆外的大戰。

提前萬不可能,除非,今年的尋英會已不會再用赤頸連珠花。

奉雲哀沈著臉,所幸有白紗遮眼, 不會令旁人覺察到半分蹊蹺。

她隱約覺得, 周媯等人已急不可耐,等不及赤頸連珠花綻放, 寧可將之換成其它花。

不過也可能,今年的尋英會根本沒有折花這一項。

就好像奉容一死,連帶著她立下的所有規矩都被推翻, 她的所有影, 都被大水覆沒, 無人能找到她遺落在世的痕跡。

那些人分明是要將奉容完全抹去, 從此以往,江湖中怕是連奉容一名都再難聽到。

桑沈草抿了一口茶, 用那雙和易容面貌毫不搭調的眼睨了過去,悠悠到:“提前了?哪兒傳出來的消息。”

方才說話的人道:“還不是雲城,我等剛從雲城出來,就為了透口氣。”

“怎麽,在雲城裏不快活麽。”桑沈草又哂。

那人道:“看來你是不清楚奉盟主慘死一事。”

“哦?”桑沈草面露訝異,佯裝不知。

“奉容死了!”說話人壓嗓掩嘴,“似乎是被問嵐心害死的,瀚天盟如今正派人四處搜找那歹人呢,正因如此,尋英會不得不提上日程。”

桑沈草眼眸一轉,“竟然是問嵐心,問釜海一戰得是多少年前了,那問嵐心究竟和奉容有何恩怨,犯得著這樣麽。”

“我倒是略有耳聞。”另一人冷不丁出聲。

隔著白紗,奉雲哀寒涼的眼波蕩了過去。

“聽說奉容和問嵐心關系匪淺,兩人似乎是故知,並非江湖中人盡皆知的宿敵。”那人斟酌一番,接著道:“所以奉容成立瀚天盟其實早有預謀,瀚天盟如今人心不齊,武林有意創立新盟,所以才得提早招攬英傑,尋個新的領頭人,尋英會便也不得不提前了。”

果不其然,此事必會流傳出去。

奉雲哀緊抿嘴唇,心裏已是風起雲湧。

桑沈草卻還是氣定神閑的,納悶道:“既然是舊識,問嵐心為何要殺奉容?當年的釜海之戰,難道是裝裝樣子,演給眾人看的?”

“怕是兩人間有了分歧!”又一人出聲,“財權都在奉容手中,問嵐心又如何沈得住氣,所以這不就……出手了麽。”

“一派胡言。”奉雲哀冷聲。

旁人也不出奇,笑笑道:“你們啊,都被奉容蒙騙了,還當她是什麽神仙人物,我在瀚天盟內有些個熟人,我可聽說,奉容在創立瀚天盟前,是明月門的門人!”

茶鋪內眾人瞠目結舌,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。

雲城數裏外的茶鋪已是如此,其餘的飯館酒肆怕是更加,有人之地,從來不缺此等真假難辨的流言蜚語。

奉雲哀胸口發悶,聽不得旁人如此詆毀奉容,偏她不便多言多行,否則必將功虧一簣。

眾人只當這蒙著眼的白衣女子接受不得星月隕落,多看一眼,又暗暗讚嘆,好一翩翩清冷的白衣仙。

最起先說話的人沈沈嘆氣,喝了一口茶道:“人心當真是海底針,誰能料到奉盟主竟是那樣的人,如今雲城四處都是巡邏之人,整座雲城被翻了個底朝天,他們要將問嵐心,奉容的舊屬全部捉拿,連個無辜路過的,都要被審問一番,便是如此,我等才不得不出城透氣。”

眾人紛紛欷歔長嘆,一邊憂心江湖武林。

“明月門當真有這麽嚇人麽,奉容可是為中原武林擊退了外敵啊。”桑沈草意味深長道。

眾人面面相覷,人人都覺得明月門可怕,但誰也無法細說。

久久,有人道:“外疆魔教的確罪該萬死,但明月門……也並非至善之輩。如果真如傳言一般,奉容收養了殷無路的女兒,那奉容可能和魔教早有勾結,只是奉容並未如約,後來事成,她心裏過不去,才將那繈褓帶走。”

沒人敢多言一句,生怕被當成奉容的下屬,亦被抓起來審訊。

“今年上臺之人指不定要比往年多很多,如若要成立新盟,怕是人人都想分一杯羹。”

奉雲哀幾乎能想象到雲城的現狀,當時歌舞升平的城,如今一定是死寂一片,且又憋悶不安。

寧靜已去,奉容創下的安寧被毀於一旦。

桑沈草尋思著問:“整個瀚天盟幾乎都是奉容的舊屬,難道所有人都要被關押起來?那如今又是誰來領頭呢。”

“似乎是……周媯長老。”

奉雲哀聽到這個名字,雙耳都要充血,偏只能靜坐不動,將不平通通按捺在心底深處。

桑沈草眼眸一轉,哂著問:“雲城如今防備森嚴,也不知進城是不是還和以往一樣。”

“自然,不過是加強了搜尋,城門其實還和以往那般大敞著,多半是為了甕中捉鱉。”

“好一計甕中捉鱉。”桑沈草驚嘆。

喝完這壺茶,桑沈草徑自起身,去跟茶鋪的老板買了一匹馬。

馬身極瘦,好在背上她們二人也算綽綽有餘,所以桑沈草也懶得同老板計較價錢。

兩人晃晃悠悠往雲城去,桑沈草嘴裏哼著調,閑適得好似出游散心,偏她身後的白衣人冷著臉一聲不吭。

“怎的,氣壞了?”桑沈草打趣。

奉雲哀這才動唇,冷冷道:“這些人根本什麽都不清楚。”

“是因周媯不想他們知道,這消息說不定已經傳了十裏遠,再下去,怕是尋常百姓也知道了。”桑沈草不疾不徐道。

“為什麽不用赤頸連珠花,當年獲勝之日已變得不重要了?我看,周媯才是與疆外魔教勾結之人。”奉雲哀斬釘截鐵。

“聰明呀,秀秀。”桑沈草往後斜了一眼,“說不定逐日教還有餘孽,就是他們與周媯勾結在一起了,秀秀如今對逐日教有何感想?”

奉雲哀聽出此人話裏的揶揄,她寒聲道:“我還能有何感想?”

桑沈草輕哧一聲,輕飄飄甩動鞭子道:“奉容泉下有知,一定很是欣慰。”

“閉嘴。”奉雲哀忍無可忍,不想聽此女以玩笑的腔調提及奉容。

桑沈草還真不出聲了,只是時不時將袖口下的黑蛇拎出來看一眼。

片刻後,遠遠能望見雲城的高墻,墻上立著幾個抱劍之人,而城門當真無遮無擋地大敞著。

騎馬的兩人輕而易舉就進了城,裏邊果真寂寂一片,既無彩燈高懸,亦無鼎沸人聲。

當初的樂舞百戲已是杳無蹤跡,推車矮棚空無一人,市井煙火好似熄滅。

桑沈草朝著客棧的方向策馬,回頭問:“我要住店,你有何計劃?”

奉雲哀遙遙望著遠處的聽雁峰,可惜有白紗遮掩,連輪廓都看不清,半晌才道:“我要進瀚天盟。”

“你瘋了。”桑沈草嘖了一聲,“罷了,你去,我且先當你死了。”

聽慣了此女無情無禮的話,奉雲哀已心如止水,翻身下馬道:“我一個人去。”

“我又未說我會陪你去。”桑沈草哂笑,往遠處豎懸著的牌匾指去,說:“我住那一家,如若平安回來,可到那兒找我。”

奉雲哀睨過去一眼,轉身道:“自會平安。”

不料,一只溫熱的手將她拉住,那易容到面目全非的人彎腰湊上前,瞇眼問:“你就這麽大搖大擺進去?你這身白裙可不光在大漠顯眼,在此地也頗為醒目。”

奉雲哀欲言又止,少頃才道:“我自然不走正門,上聽雁峰的路有很多,我又不傻。”

“傻秀秀。”桑沈草樂出聲,“你且先說說,你要上聽雁峰找什麽。”

奉雲哀不言,一瞬間冷下面色,好似拒人千裏。

桑沈草看明白了,壓著聲道:“你想找奉容的屍?”

良久,奉雲哀才很淡地嗯上一聲。

桑沈草便又笑了,拉著人道:“傻秀秀,不妨先打聽打聽,奉容的屍還在不在聽雁峰上,你貿然回去,也不怕中計?”

奉雲哀定定看此女一陣,忽然問:“不是當我死了麽。”

被駁了一嘴,桑沈草也不慌不忙,樂呵道:“我善心大發,正趕屍呢。”

奉雲哀甩開那擒在她小臂上的五指,冷聲:“還真當我是死人了?馭蟲趕屍,活脫脫妖女行徑。”

“想激怒我?我可不氣。”桑沈草騰身上馬,往身後輕拍兩下,示意奉雲哀坐上來,“你說這是怎麽回事,怎這二字從你口中道出,就變得這麽好聽呢。”

這絕對又是嘲弄,奉雲哀心道。

不過她一尋思,覺得有些道理,奉容死了有一段時日了,屍身指不定已經入土,未必就在聽雁峰上,她終歸還是太急了。

轉而又想,那些人厭奉容恨奉容,當真會讓她入土為安麽?

奉雲哀上了馬,看見遠處巷子處有一行人井然有序地路過,似是在巡查,但那些人穿的並非瀚天盟的服飾。

曾經的瀚天盟,似乎真的不覆存在了,雲城也當真變天了。

進客棧,堂內竟只有掌櫃和小二無聊坐著,一個客也見不著。

見有人來,掌櫃兩眼一亮便迎上前問:“住店還是打尖吶。”

桑沈草在門外拴了馬,往裏邊張望一眼問:“怎這麽安靜,尋英會不是提前了麽,合該有許多江湖人才是。”

掌櫃悶悶道:“提前到十日後了,人大都在城外住著,這幾日大肆巡查,在城裏住可不比城外安心。”

桑沈草微微頷首,看了奉雲哀一眼道:“住店,且先住個十日。”

她摸摸錢袋,又看奉雲哀一眼,接著道:“一間。”

奉雲哀也看了過去。

“不然把你的劍當了?”桑沈草打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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